鐵道文化資產講記-火車站之二

車站的保存除了這種大型的火車站外，還有中小型的車站，像是木造車站那樣。例如，集集車站就是921後整修的一個很好案例。大家若有去集集可以仔細看一下，那就是日式木造建築大致上的典型樣態。但像阿里山鐵路在嘉義的北門車站，整修好後的樣子，顏色卻非常的詭異。它的造型是日本時代的建築沒錯，但顏色卻很奇怪，很像迪士尼樂園裡的假建築。這就是古蹟或歷史建築整修上，常犯的一個錯誤！因為你可能花了很大的力氣去整修這棟火車站，但最後卻把外觀用油漆亂塗，功虧一簣。正確的古蹟建物整修，包含在解體這棟房子時，必須去看這裡面有哪些木造的建構是早期的東西，哪些是後來整修的東西，哪些可以繼續留用，哪些必須抽換。然後對於這些木料，還必須作色層的分析，一層一層看它的油漆到底在過去的這些年中是漆過甚麼顏色。然後，還要再研究對人民的情感來講，這建築該以什麼時期的顏色呈現，這樣修好後重新漆回去時，就不會出現一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顏色。所以回頭看阿里山鐵路北門車站的例子，是不是很弔詭？

火車站的保存，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說，必須跟時間賽跑。我們倡導鐵道文化保存的朋友，在過去幾年碰到的狀況往往就是這樣。像說台鐵崎頂站要廢站了，我們希望能保存，地方也還有聲音在討論，但平常效率很慢的台鐵，卻很快地把它拆除。為甚麼？台鐵擔心遊民會進來，管理很麻煩，所以台鐵可以將一座車站從有人站變成招呼站後，馬上拆除。同樣的情況，也在岡山老車站發生過。當時在廢站後，地方就在討論要不要保存，結果才在講沒多久，老車站就被火燒掉了，而後來台鐵也順便就拆掉了。所以很多狀況都是這種情形，必須跟時間賽跑。不過，這幾年因為文化保存跟鐵道觀光的興起，這種保留的聲音開始慢慢起來，所以很多老車站就不太會被亂拆，不過卻慢慢開始有一些所謂的「歷史風華再現」改善工程。其實，從觀光出發的這種作法，往往是破壞也最大的。每次聽到各縣政府一有錢，要去做「風華再現」時，就很擔心會在缺乏文化保存專業下變成「風華再見」。例如說，車埕車站好似要做成一個仿日式的懷舊建築，但結果搞出一個全世界，日本也從來沒出現過的懷舊日式火車站建築。又像是糖鐵的「偽」朴子車站，一看就知道線條結構比例通通都不對。另外，還有一個很有名的「風華再見」例子，就是內灣線的合興車站。這個車站因為有人為了愛情去追火車很有名，所以後來就認養保存，縣府也想把它塑造成一個景點。但這車站最特別的就是折返式的站場，像阿里山那種之字形在兩個不同平面上的設計。沒想到新竹縣府拿了一筆錢要給它風華再現，就開始毀掉站場做停車場做公園，鐵軌拆得剩下沒幾條。除此之外，僅存的鐵軌旁居然種樹，而且還把樹種在兩根軌條的中間，就一排一排像火車一樣，這種風華再現真得非常誇張。另外，最近還有一個案例，就是臺北的華山車站。我們那時候為了保存這個車站，費了很大的力氣。因為，像我剛有講，台北人拆了所有二次大戰前所有日本時代的火車站，但這一棟華山車站卻還在，且還在原地！但這棟臺北市內最後僅存的日本時代火車站，卻不被文化局列為歷史建築或古蹟，因為他們只以建築得語彙與形制來判斷，完全不考量這棟臺北最後火車站的歷史意義。在文史團體起來爭取保存，以及一些民意代表舉辦公聽會後，暫時是留下來了，但為了「好好看」的花博，老建築卻被抹上全白油漆，且找了藝術家來做了公共藝術，現在爬滿蝴蝶。

台灣的公家單位，最近開始做一件事情很值得來談，那就是如果碰到文化保存的爭議，他們就找建築師或藝術家來規劃，塑造與文史保存團體的對立。當文史保存的人士跳出來說某某建築該是古蹟，不應該這樣被藝術塗鴉或者弄成裝置藝術時，文化局就會說文史團體這樣講就是抹殺藝術家的心血，抹殺外國知名建築師的設計！可是，重點其實不是在文史保存人士跟這些藝術家或建築師的對立面而已，而真正問題是，這個建築根本不應該拿來作這種用途啊！所以像華山車站這件事情，藝術家會說文史團體抹殺他們去漆上白油漆跟貼上蝴蝶的心血，可是事情的重點根本不是在這裡，是在這一棟臺北最後的日本時代老火車站是不應該被這樣搞！所以，你看到沒有古蹟身份的老車站，窗戶全部被漆上白油漆，真的很可悲，連火車站場也做成大草原，蒸汽火車加煤台也被拆掉！華山車站這可笑的存在，正好是臺北好好看計畫請來的外國景觀學者，不以為然的最佳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