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道文化資產講記-火車站之一

鐵道建築的保存，主要分成火車站、橋樑隧道、號誌樓、車庫，還有鐵路倉庫，或是辦公廳舍這些。在早期，講到台灣的鐵道建築保存，大家想到的第一個一定是火 車站，因為那是故鄉的記憶，鄉愁的起點，所以那個時代，所謂文藝季的時代，火車站很容易進到保存的名單裡，可是我們要推動橋樑隧道、號誌樓，這些比較產業 建築部份就遭遇很大的問題，為甚麼？因為早年國內在對這些古蹟做指定的專家，都是用看古厝、看石坊、看石碑的那種心態在看，所以這些產業建築在建築的本身 形制上並沒有這麼精雕細琢的建築語彙，所以也就造成了這些跟鐵道相關的建物，這些屬於近代文明遺產的東西，進不到這些以建築樣式為思考的委員或官員的思考 範疇裡，所以在沒有產業建築的概念下，導致除了火車站建築建得很漂亮所以可以留，但那些橋樑那些山洞隧道屬於土木遺產的卻沒有辦法保存。不過，這個近年來 在產業建築概念興起後，已經慢慢改變。

我們先來看一下火車站的保存。對於高雄火車站，大家應該都很熟悉，這個是國內保存鐵道文化上，一個 很好的正面案例。我常覺得台北人很可憐，因為早期政府都把中華民國所有行政資源放在台北，所以要建設的時候，台北一定是拆第一，也導致於破壞也跑第一。當 然，這樣的狀況有好有壞，像是高雄現在才在做鐵路地下化，所以高雄火車站被用較有文化的態度給留了下來，但台北人卻拆了每一座的老火車站，為了鐵路地下 化，為了捷運，全部都拆光光。高雄的這一座車站很值得讚賞的是，它雖然為了三鐵共構的地下化站而暫時搬開，但設計規劃上是未來完工後，會搬回原址，然後做 為三鐵共構車站的一個出口。我覺得這是個非常好的概念。為甚麼？你今天一個火車站若只是搬開作一個願景館，那它失去交通功能，失去跟民眾親近的功能，可是 當他再搬回三鐵共構的區域，還是火車站的一個出口時，它就還是個車站，是個人潮匯集之處，人們對它還是會有重新再交織出的感情。所以這是國內最好的一個鐵 道文化保存案例。

那再來，我們來看看西部還有很多經典的老火車站。它們都有一些鐘塔，像這是新竹火車站。我記得大概在十五年前，我們開始 在爭取反對台鐵拆除西部各大老火車站做商業開發，因此串連了一個「行過鐵枝路，相逢火車頭」的活動，透過全台老火車站的串連，希望政府保存這幾個西部的老 車站。因為這個活動，所以後來新竹、台中、嘉義、台南，包含那時還沒遷移的高雄車站才有可能被留下來。

不過，這些火車站在獲得古蹟或者歷 史建築身份之後，在修復之前一定要先做古蹟的研究與調查，所以政府可能要先發一個包，做好調查與研究報告，然後才可以開始做修復的。當然，那個調查與研究 報告中，還要做建築本體的劣化狀況分析，還有未來整修後再利用的建議，這個大概是文資法裡面對於古蹟保存整修再利用的一個基本流程。所以像是新竹車站與台 中車站，大致上走就是這個流程，整修上也是盡量復原。不過，可能很多人會問，修好的新竹車站為甚麼沒有掛「新竹車站」四個大字，文化保存的概念到底是甚麼 呢？其實，當時在整修時認為，這棟火車站本身就是一個地標，車站的建築特色就已經代表了「新竹車站」四個字，所以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不過，台鐵一直覺得 那招牌都不給讓我加上去，感覺很委屈。但從文化保存的觀點來看，文化局可能就覺得說這建築本身的辨識度夠，所以不用多掛那些招牌上去。而且，大家知道嗎， 當時在整修這個車站建築的時候，花了很大的力氣再做「除漆」！這一點，就牽涉到台灣人的美學概念了。戰後的臺灣美學教育其實很失敗，過去很多政府單位都一 直有個錯誤的概念，認為一棟建築髒了老了醜了，常說好不容易跟上級爭取到一筆經費「重新粉刷」，於是就來油漆個煥然一新。結果呢？像這棟早年這棟台中車站 建築，台鐵也就直接弄上油漆，毀了漂亮的建築表面。大家有興趣可以去看那個總統官邸旁的公賣局，就是以前的專賣局，它也是把紅磚的外觀漆上紅色的油漆，漆 完以後發現不對，哪裡不對呢？那個磚塊跟磚塊之間不是有縫嗎？所以又花了很大的力氣請師傅用白色的油漆一個一個一筆一筆地描畫。所以這就是我說的，你花了 很大的心力，用了很多的錢，爭取經費做了白工，往往還是在做文化資產破壞。為甚麼，因為你如果從文化保存的修護方式來看這些「除舊佈新」，其實我們要花很 大的力氣在「除漆」。因為很多古蹟外表的漆，是厚得跟老明星化濃妝一樣。所以，你有沒有發現除漆整修後的台中火車站，外觀比較暗淡？因為花了很大的力氣去 恢復原狀。

再來講我們的台南車站，這是台南車站當時落成的照片，我相信今天在台南開會很多人都有看到，這是當年完工時候的樣子，裡面很豪 華。但大家可以看看現在台南車站的狀況，典型地「建築髒了就上漆換個顏色」，而油漆時又懶得分好幾種色，所以就整個都一樣，接著放上「台南車站」四個大 字，再放上一個精工錶，下面還會有一個紅色的布條，寫慶祝甚麼甚麼節日。但沒有慶祝節日時，就把字拿掉剩下紅色布條。這，就是典型的台鐵車站外觀。若這是 一棟有歷史意義的古蹟，這些就都不是在正常的文化保存，有文化觀念的古蹟維修上的作法。再看看嘉義車站，被毀容之前還有很漂亮的玄關，現在它的前面被做了 一個這很大的遮雨棚，把整個車站的玄關全都給包起來，更不用講裡面那些精彩的牆面髒了，就被直接刷上油漆。所以，這是過去台鐵對車站的保存方式。

那 現在還有一個很弔詭的地方，各位可以看這些火車站的保存，有些是歷史建築或國定古蹟，但指定範圍常常只有這棟房子本身，並沒有指定到月台附屬的建構。這會 導致於甚麼呢？像說你看這台南車站，月台的鐵架下是不是都有這樣圓圓的東西？這以前是一個半圓形狀的燈罩，所以大家可以想像一下，白熱燈在晚上的台南車站 的浪漫樣子。但那台鐵把這些都拿掉後，全部裝上日光燈。這樣就算了，以後的古蹟保存上，可能就只會留那一棟火車站建築，但很多的這些月台建構都會不見。又 像我們大家都知道的老基隆火車站，雖然很可惜建築已經被拆了，可是老基隆火車站的月台鐵柱卻都還在。我相信以目前台鐵的基隆站開發計畫來看，絕對不會保留 下這些東西，所以那月台的鐵鑄建構，乾脆拆來成大放在BK24旁還比較好。